第46章 太平间惊魂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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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平间惊魂夜

郑浩的鞋跟在水泥地上磕出细碎的响，沈露攥着他手腕的力气大得惊人，像根烧红的铁丝勒进皮肉里。</p>

太平间的门虚掩着，门缝里漏出的风裹着腐叶味和消毒水的苦，扑在他后颈上，让他想起老家地窖里发霉的棉被——还有上个月解剖课上，学生小吴掀开福尔马林罩子时，那具泡得肿胀的尸体突然从托盘上滑下来的动静。</p>

等等。他喉咙发紧，另一只手撑在门框上，要不...明天白天再来？</p>

老陈头不在，万一...</p>

万一什么？沈露的手电光在墙上晃出个颤抖的圆斑，光斑扫过禁止烟火的警示牌，扫过墙角结着蛛网的灭火器，最后停在门后的登记本上。</p>

她踮脚抽下那本皱巴巴的本子，翻到最新一页：最后登记时间是下午三点，老陈头签的字。她把本子塞回挂钩，转身时发梢扫过他耳垂，你看，就我们俩，怕什么？</p>

门吱呀一声被推开，霉味更重了。</p>

郑浩的视网膜被突然涌入的黑暗刺得发疼——沈露没急着开灯，手电光先扫过靠墙排列的冰柜，金属柜门在冷光下泛着青灰，像一排沉默的棺材。</p>

最里端的停尸床在阴影里若隐若现，白色床单下的人形轮廓比活人瘦些，肩骨处支棱着，像块没炖烂的牛骨。</p>

那、那就是他。郑浩的声音卡在喉咙里，手指不受控制地指向那里。</p>

他想起昨夜梦里，老人也是这样躺着，白发浸在一滩黑红的液体里，左眼下方的朱砂痣像滴凝固的血。</p>

当时他想退，老人却突然抓住他手腕，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顺着他静脉往上爬，凉得他打了个寒颤。</p>

沈露的手电光稳稳照过去，光斑在床单上洇开。我数到三，一起掀。她另一只手勾住他小拇指，指尖冰得惊人，一...</p>

等等！郑浩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冰柜，我...我先开顶灯。他摸索着墙上的开关，咔嗒一声，天花板的节能灯闪了两下，投下青白的光。</p>

太平间的每个角落都被照得透亮：墙角积着灰的拖把，冰柜上沾着血渍的镊子，还有停尸床边缘那道暗红的擦痕——像是什么东西被拖行时留下的。</p>

沈露的手还悬在床单上方，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。三。她轻声说，猛地掀开床单。</p>

郑浩闭紧眼睛，喉结上下滚动。</p>

腐肉的腥气突然涌进鼻腔，比他在手术室闻到的更浓，混着股甜腻的花香——像老家后山上开败的牡丹花，被雨泡烂在泥里的味道。</p>

他缓缓睁眼，老人的脸正对着他：白发黏在额角，左眼下方的朱砂痣红得刺眼，手腕处的红圈印记清晰可见，形状果然像朵未开的牡丹，花瓣蜷着，像要咬住他的手腕。</p>

是他。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，梦里...梦里他也是这样躺着。</p>

沈露的手电啪嗒掉在地上，光束歪向墙角。</p>

她后退半步，后腰撞上冰柜，金属柜门被撞得闷响。不、不可能。她的嘴唇发白，你三天前才开始做这个梦，可报纸上的认尸启事是6月15号的——那天你根本没见过他。</p>

郑浩的太阳穴突突跳着。</p>

6月15号，他跟着学生去严氏墓考古的那天。</p>

他记得那天下午下着雨，他蹲在墓道里清理陶俑，手机在兜里震了三次，是沈露发来的消息：下班带瓶醋、我妈烙了糖饼、你在哪？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十七分，而他回消息时，抬头看见墓道深处有个白影子晃了一下，像件飘起来的寿衣。</p>

咚！</p>

金属撞击声惊得两人同时跳起来。</p>

郑浩转身，看见太平间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了，门把手上挂着的铜锁正在摇晃，锁舌撞着门框，发出空洞的响。风...可能是风。他说，可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虚。</p>

他走过去拉门，门把手感凉得刺骨，纹丝不动。</p>